還是說不過去。

L:

事後還是覺得不明不白。急步離開時亂了方向,轉進幾條陰暗的、也不知有無可怕鬼魅出沒的小巷子,見彎拐彎。在最黑的地方停下來喘氣,發出冷笑都顯然是給自己的。

剛才由我終止爭論,末句道:再執拗下去,說話就變得難聽,會傷害你我了。對方默然點頭。我嗯一聲。

感到悲傷,是為了,何以我們心裡,會儲備了一些難聽的、帶刺的話,而它可隨時猛烈爆發,銳利地投向身邊的人。

曾經在傾盆大雨的鬧市跟人吵架。激動得擲東西,包包裡的小化妝鏡子給擲破了,倒不察覺玻璃碎片穿過薄薄的麻質布料,仍牢牢握著包包,直至它染了紅,手都被割破,還分不清那是雨水還是化開的血,一臉倔強抵得過任何髮膚損傷。最爛的連續劇會出現這些場景。在方格紙上書寫還是會兩頰發燙,如今輕輕描述,就當了結一件往事,划算。那樣年少無知,我告訴自己那樣年少無知,在生命裡出現一次已經足夠,不必再來,不必自己製造轟烈。其後的日子,竟然極端得連說話的力量都沒有,一直沉默。遇到什麼事就盡量沉默,或流淚。再怎麼說,你不會聽懂。

他說生氣。我不說話。他追問所為何事,我也習慣不說話。

幾年前還有一次。其實也不過在電郵及手機短訊裡,連見個面都來不及。你來我往,一句文字拌倒另一句,大概是憋了許久的情緒,不消一刻就衝到沸點。是很晚很晚,翌日醒來,成了不大不小的痛點。說痛又不是最痛,卻很長很長時間,需要氣力消解。不論有話無話,被了解原來是多麼的難。許多日子以後介懷未減,本來想跟對方說,那次其實真難過起來,你我如此對話。後來不了了之,說不出了。如同道別那樣。離開時不回頭就是了,就當是無聲道別。

於是我現在說,再執拗下去,話就變得難聽了,會傷害你我了。轉身往相反的方向前行,走到一個陌生的街角,只有一盞好像幽暗柱燈,飛蛾亂撲。L,我一直抬頭,看著牠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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