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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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這樣的。遠藤周作臨終前,叮囑說,必須把自己的《深河》放入靈柩,好比付了畢生心血書寫而成的文字,一輩子得到,或得不到的答案,皆在章節裡。

小說我斷斷續續讀完。從前沒想過會看,是某回與小依逛書店,她推介。書承載著很濃的宗教意味,遠藤本來就出生於天主教家庭。幾個人物都有血有肉,有故事。關於信仰的宏觀叩問,主要落在一個叫大津的年輕神父的肩上。最終沒有留在訓規嚴厲的歐洲修院,他去印度,每天與老弱貧賤同在,背起路邊的屍體到恆河火葬,尋找更廣闊、不排他的信仰,實踐大愛。沉重話題,大津述之。另一端,剛喪妻的磯邊,於有情與無情之間徘徊的美津子,與動物為伴的沼田,活在戰爭陰影下的前軍人木口。他們為同旅人,心裡有各自的理由,前往印度,以恆河為終。

看磯邊一節,賢淑的妻病危,呢喃自己會轉世,必與丈夫約好再重逢。文字在這,有點戲劇化,我沒有讀得慣,倒是讀到在老伴離去後,從不把愛宣之於口的磯邊(或,一度懷疑愛之存在吧),慢慢憶述遠遠往事,雖輕描淡寫,但溫婉深刻:「為紀念結婚二十周年,他第一次和妻到北海道旅行。夫婦倆沒搭飛機,坐上了經過東北的卧鋪車夏天的夕暮,列車從上野車站出發,車窗掠過的樹葉發出亮光,在紫色天空下,每一座山都那麼美。他無意中發現妻的臉頰上浮現著微笑。她注視著遙遠的群山,什麼也沒說,新婚旅行之後第一次和丈夫的二人之旅,當然感到非常幸福。 磯邊卻覺得難為情,站起來到餐車買飲料。」他同時記起自己曾在朋友和太太面前,放肆地以空氣比喻為妻,重要,卻透明不見,不會構成妨礙。這樣,夫婦關係才不致失敗。

磯邊忘記當年妻子聽到這番話之後,反應如何。合上小說後我曾經細細想像過如此溫柔女子會露出哪一種表情。不該是憤怒,大概是勉強一笑,更有可能,是默默低頭,心裡反覆念著:沒關係,沒關係。

能否找到妻子的轉世,不必在意。L,那有若深河之包容,磯邊早已領受了。

這是,2010 年 4月30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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