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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界空曠,風吹來,就感到比想像中冷;愈冷,步伐不期然走得愈急。
匆匆趕到咖啡館。身邊的人正低頭讀小說。我認識的他不讀小說,是什麼時候開始我沒注意。坐下來笑問。他聳聳肩,揚一揚手中的 Tell-All,在打發時間啊他輕輕帶過。你記得嗎,L,Chuck Palahniuk 情願被認為是「一片美麗而獨特的雪花」,頗合乎他暴力的詩意書寫。Sticks and stones may break your bones, but words can hurt like hell。這句話,他曾用在小說內。我覺得身邊的人他很適合讀這作家,有一點點綺麗的幻想,又突如其來,一陣陣瘋狂與恐怖,幾乎是嗅到的血腥味。
小說為我而言,是一件很宏大的文字建設,而我感興趣的是,每個了不起的寫者,如何處理「寫作」這個命題。土耳其的帕慕克,閱讀小說四十年,自己亦寫出偉大作品,他說 “The art of the novel is the knack of being able to speak about ourselves as if we were another person and about others as if we were them.” 感受至深,小說能賦予跟其他藝術類型不同的、獨有的快感,忘記自己身在何方。小說作為第二生命,比真實生活更真實,我們間或以此取代真實生活,至少,漸漸把兩者模糊了,但我們從不抱怨這種幻覺。小說家借用了席勒 Naive and Sentimental 概念,談書寫及閱讀經驗;又描述自己少年時與小說相遇,已相當形象化了 -- 眼前有明有暗,曙光乍現,穿過一道又一道幽謐影像,現實中種種日常,慢慢被褪去,慢慢被掩蓋。小說創造的新世界,逐漸凝聚。
去年帕慕克為哈佛大學的 Charles Eliot Norton Lecture 講課,最近成了書,這幾天讀著這,相當真摯的話語。這個講堂,讓我們有了艾柯的《悠遊小說林》,又有了卡爾維諾的《給下一輪太平盛世的備忘錄》,後者未踏上講台已死於腦溢血,但留下一批經典講稿。就是有些人,譬如說,帕慕克,會讓你非常歡喜,不以大師自居,你讀到的,是熱誠與睿智與天真,L,這是書寫與閱讀的根本,也是最美麗最讓人陶醉的部分,不是嗎。
這是,2010 年 11 月 2 日。
你是我所嚮往的樣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