信#4:明朗。

有好幾回,遇見作家的遺孀阿蔓姨。她總是前來,緊緊捉住我的手說:M.Y. 我是很多謝妳。

於是每次我觸摸到她柔軟的手,便不好意思。愈來愈知道,我一生下來只會開罪人,覺得這裡不好,那裡不妥。我不舒服,就將事情拉倒,把對方的聯繫斷絕。既然每個人都這樣說,我也接受。之於阿蔓姨,如果我真有作過什麼稍為好的事,大概是,我讀了她丈夫好多本書,並決心認認真真的、花心機的,賣下去。這顯然,是我的幸運,而不是她。

L 你大概明白這種幸運。書拿上手,就理解世界上有一種隱隱的契合。譬如說,文字錯配了書封,誤選文案,如同靈魂躺在另一個陌生人的肉身。在國外常故意離隊,獨自逛舊書店,買一堆舊的英文小說回家。那是我最快樂的時光。不因為珍貴簽名本,也不在乎版本罕不罕有。莫大學問,身邊文友能得心應手,而我不。我喜歡老小說讀本的紙感。喜歡有人在扉頁留字。喜歡有人真誠地寫:親愛的,我希望你會愛上這故事。

上班時,偶爾在店裡翻到平裝小說,裝幀不對稱,切紙是歪的,印出來的字母是模糊的。精糙得可惜。

阿蔓姨老是說做人最重要的是夠明朗。她心腸特好,話是故意給我聽的。我早起。清晨五點六點。我撐起身,就逐頁細讀那些二手舊小說。未幾陽光照進來。L,如果我真需要明朗,大概如此。

祝好。

M.Y.
2014.08.1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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