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書伴了我失眠一夜直至天亮。一口氣讀完,謝謝它。陳寅恪逝世於 1969 年,1949 年後的事,其實沒怎麼提到。種種原因。也許又是另一記憶之鎖。將來總有機會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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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次,趙元任、楊步偉夫婦從美國來到德國,父親和俞大維招待他們看歌劇,將客人送到戲院門口,自己卻要離去。趙、楊感到詫異,父親才解釋說:「我們兩個人只有這點錢,不夠再買自己的戲票了。若也陪你們看戲,就得吃好幾天干麵包。」趙元任夫婦領了這份情,感慨萬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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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四五年
父親於2月上旬舊曆除夕前院,回家過年(1945 年 2 月 13 日為乙酉年正月初一)。父親在右眼失明七年多後,不幸於五十六歲時,左眼也喪失功能。雙目失明的嚴酷事實,使父親心情鬱悒低沉,悲哀失望的氣氛籠罩著全家。我們覺得,這是父親一生中所經受最沉重的一次打擊。父親曾請祖父的友人林山腴老先生寫集李商隱等古人句聯:「今日不知明日事。他生未卜此生休。」林老責之曰:「君自有千秋之業,何言此生休耶!」謝以不能書,且多方溫慰之。父親於是另請友人書寫,曾懸掛家中。後經母親及親友們多方勸導,父親開始重新振作,新集蘇東坡詩句:「閉目此生新活計。安心是藥更無方。」,母親再請郭有守夫人楊雲慧書寫,並替換前聯。父親在這個除夕夜(1945 年 2 月 12 日)有詩:
甲申除夕病榻作時目疾頗劇離香港又三年矣
雨雪霏霏早閉門,荒園數畝似山村。
攜家未識家何置,歸國惟欣國尚存。
四海兵戈迷病眼,九年憂患蝕精魂。
扶床稚女聞歡笑,依约承平舊夢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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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久,父親開始學習怎樣在目盲的情況下繼續工作。如用手握筆,摸著紙張試行寫字,但筆劃及行列常常重疊,令人難以辨認。兩年後,他重新恢復講課,會摸著在黑板上寫幾個難懂的字,但不能使用這種方法撰寫長篇論著。主要還是以耳代目、以口代手的方式來認真備課,著書立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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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也同歡樂也同愁 ﹣﹣ 憶父親陳寅恪母親唐篔》。陳流求,陳小彭,陳美延 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