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啊,背著小書包,很快樂。

L:

都說我是個很悶的女子,儘管大家都不相信,誤以為我時刻多姿多采。但凡找到一種合意的生活秩序。就不變,不要變。

腦袋懶。由此,可以省回心思,不用多花時間細想,專注力都放在別的。而且,我喜舊,習慣熟悉的事。年前開始,在港島舊區打工,不屬繁囂地域,但那是一個親切溫暖之地。老店,小巷子。人和依舊。適宜沿途散步。總算跟我成長的地方沒差太遠。

譬如說啊每天早上,我都是走那樣的路,來到一家小麵包店,買同一款麵包。店裡就是這麼一群女人,三個四個。某回付錢時,收銀的突然問:小姐,妳知道蜜蜂的英文怎麼拼嗎?

我拼了給她聽。她趕忙拿起筆,在本子上寫一寫。隨後又問:那花呢。我忍不住要了她手上的本子,原來是幼兒園的功課冊。看圖寫字,還差幾個,都是青草,天空之類的。索性接過女人手上的筆,故意用別扭的方法拿筆桿,裝童字,把答案填好。

都說這個姐姐會懂的啦,阿妹。收銀的揚聲說,其餘幾個女人放下麵包夾子和焗盤,圍著那本子紛紛附和。我轉身,有個女孩站在我後面,嬌嬌小小的,穿了可愛的校服,默不作聲,站在溫熱的麵包櫃子旁。

還有沒有其他不會寫的功課?我逗她。小女孩抬頭,鼓起腮子,倔倔地瞟了我一眼。這個娃娃,一看就知是烈脾氣的,不得了。而我唯一聯想的是,嘿,她將來的男朋友,真夠受。

我其實搞不清誰是女孩的母親,阿姨,乾媽,或純粹店員了。肯定的是,每天人來人往,她不會怕生。接下來幾天,還是以同樣硬朗的表情看待我,大抵是給陌生人發現自己差點欠交功課,心裡不爽了。其後見慣,偶爾故意在我面前兜兜轉轉。直至有一天女孩揹著小書包,攔住我說:我問妳呀,妳耳朵會痛嗎?

嗯?

就是耳朵,耳朵呀,哎,妳聽懂了沒。

那我懂了,實在忍不住笑。蹲下來,把臉湊過去,讓她摸摸我耳骨上的耳環。圓眼圓臉的她小心翼翼,像好奇地去觸碰一隻隨時會飛走的昆蟲那樣。我也扭扭她的小耳朵,她哈哈大笑起來。女人們說:阿妹今天開心啦阿妹。L,我有個預感,女孩將來會在左邊耳骨打個耳洞。大概她會忘了我,但該記得兒時學過一些生字如蜜蜂如青草,也必懷念麵包店的陣陣麥香,以及,伴著她成長的、快樂的、而我不曉得是她母親,阿姨,乾媽,或純粹店員的女人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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